附上从今年三月到现在我所写的一些信,希望能有助你进一步了解。我在《述神》一文中原曾称道“生活儒学”和陈明、林安梧与吴汝钧等人与大陆现象学圈的一些见解,但以我从未发表过文章而恐人以为有附丽之嫌(也更担心会使我的中心主旨被转移或误解),而全删掉了。我衷心期盼大家不论所见为何,能共同为中国的前途思考奋斗,而这个奋斗只能以恢复孔子之为人类至圣/神的地位为最大目标或共同交集。但可惜的是人却各持一见而互相抵消,而之所以如此,也往往是因为人不敢或无法以上所说之共同目标为明揭之共同目标而有以致之,否则大家必非不能彼此包容。(“不与夷狄主中国”的蒋庆先生虽最敢大声明说,可谓最有汉子气,但若不能真有得,即可被视为所谓“原教旨”,或甚至有可能被误会为“义和团”)。今中国摇摇欲起,美日谋之日急,台湾却不识大体而甘为人卒,中国/台湾何去何从?孔老之道不明,“上帝/神道”迷思不破,终是无法与人见真章也。马克思在中国的功过/意义倒底为何?今后如何定位?岂不都仍是问题?愿共思之。 现在,再回到“生活”问题---- 先如此问一个问题:什么叫“生活”?什么叫“思在”? 首先,开门见山的(点出一个小秘密,a tip)说:我现在附上给你看的几封信,比较是“生活”;你所开列出来的“生活儒学”规模,仍比较是“思在”。 言下有悟否?(若不能悟,恐怕既不能说是阳明的好弟子,甚至亦不会是马老儿与毛润之的好学生哟。) (林先生的“后新儒学”亦只能是转说转远的“思在”哲学,未真正明白什么是“创生心”与“般若共法”故也,故“创生”化为“(存有)X态”,“般若”化为“(道言)解业”,而总名为“一本光明/同归于道”之“道言/解业”论。) “言说/思在”不能只靠你指出它只是“言说/思在”,它就可不只是“言说/思在”了,---- 正如“生活”不能只靠你指出它是“生活”,它就真可是“生活”;更如“业”不能只靠你说它是“业”,它就可“解”了,---- 否则我早在十余年前就可开始立言了。(除非你开宗明义的说:我今天所说的不是“哲学”,我只是写诗或打禅。但你能或愿如此否?写诗或打禅亦须有写诗或打禅的技巧入路与氛围也。若非在此氛围内,人必可问:你何不去种田算了?)(而我也果然也就到餐馆送货切菜去了。) “生活儒学”说中国人并未“失语”,这是对的,亦确是不同于大陆上的“原教旨/义和团”之处。在台湾,则好像比较没有人担心“失语”的问题。但这并不是台湾人高明之处,而是根本没有人关心或察觉,即使是号称新儒家信徒者也好像没有人察觉此问题之严重:即如果中文日趋概念化而“不知所以然”的话,---- 且莫言知不知“返”,因为已经没有什么“返”的可能,故在“返”(传统)的问题上,没有什么失语的问题,故中国人今天在“语言”的问题上,亦只能“顺其然”,而不能“违其然”,但是,若只知“顺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话,---- 则不只中国人会“失语”,即连全部“哲学”本身(不论东西)亦将永劫不回。中国人(或全部东方人)失语不失语,根本问题还不在西方名相或观念之移植(故“我海他川”之类的说法虽是有觉有警,但这是不够的),而是语言本身概念化的问题。概念化就是西方话语最大的霸权,也是今天世界历史不能逆的方向(除非核战毁灭世界,人类重头来过?但金岳霖岂不已经说了,由“能”到“式”是“道”的方向?人类既使重头来过,能不也是这个方向?)。今天即使有人说“去概念!”,也仍是个“概念”也!这恐怕是连做为一个哲学家的德希达都不见得能或敢明确说出者,---- 他如果做为一个普通人或普通文人,能不能感觉到,那是另一回事----因为他毕竟不懂东方,至少是中国,语文,无从真正体会/对比。(从来布尼兹、叔本华,一直到海德格,西方人亦岂不早已只闻其味而不知其故呢?)西方的文学或艺术也常常反叛“概念”,[3] 血腥的(公私)“政治”亦岂不以“实在”为上。但那仍都只限于“表现/performance”(其实也就是“生活”!),一渉及“理论”,则还是乖乖回到“概念”的牢笼。在康德、黑格尔已笼罩一切的智思之后,叔本华、齐克果、尼采又挣扎些什么呢?(一个微小的建议:现之凡说“生活”者,Rudiger Safranski的三本传记《叔本华》《海德格》《尼采》可找来看看,若无兴趣全看,只要挑其中有关康德黑格尔的部份看亦可,看他们如何用“生活”---- 或名“意志”,或名“实存”,或名“超人”---- 来抵抗康德黑格尔(与胡塞尔)的天罗地网?“生活儒学”不经过“般若共法”对“概念/思在”“荡相/遣执”的“生活”,就已超过此三人的“生活”?甚至康德、黑格尔的“思在”?---- 胡塞尔的“意向性”亦岂脱得出“思在”?)(不要小看这种传记,那不是一般蛋头学者写得出来的。)(在海德格所谓的“实存”之外,岂不还有个已懂得“闭嘴”的维根斯坦呢?) 我在十几年前就说,中国语文“在作用中定义/思在”,西方语文“在定义/思在中作用”。而我却还是不敢说话。“生活儒学”无论如何操作“生活”,能高出此一说否?人也不能永远只是互相跟贴或到处演讲吧?(如果一辈子做此事,则或可算是打破“思在”,而真“生活”,---- 也就是上所说的“表现/performance”,---- 但此与今日所谓“哲学”何干?宋明儒学大部份都是在互相讲论中弄出来的,但今日是此环境否?1986年我初读《欧洲科学危机与超越现象学》时就曾对王浩说,这些话语都是宋明儒心灵才说得出的话语。王浩虽然不懂,但亦未有任何反驳。现在讲儒学与现象学者或许懂,故或许现在应有人出来大声疾呼:“回到宋明生活!”?但恐怕又会有人说:“回到先秦生活!”呢?不是有人去找更古老更神秘原始的“巫史传统”去了吗?)(今天西方林林总总的“New Age”、“Inspirationals”、“Mental Gurus”不都也是“生活”吗?而且往往还真能是“直指人心”的“生活”呢?这虽然是西方一直都有的“神秘主义”暗流,----其实也就是西方“蕯蛮”!---- 不是今日才有,但现所谓的“后现代”呢?不也是想要跳脱“思在/理性/概念”?不也是“多彩多姿”的“生活”吗?“生活儒学”何不干脆与“后现代”挂钩呢?不是更多“趣味”?台湾的“后新”、“后牟”者不也在此用心吗?故“生活儒学”又更有何高呢?)(一个人类学家张光直先生能让中国的哲学家们如此心折,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张先生亦不朽矣,可入儒门四科之列。)(“生活儒学”之“生活”若不经过“般若共法”和“创生心”,有一天人或会将其与Georg Simmel----此公与胡塞尔是同辈,亦相往来----的“生命/生活哲学”相比附。那也是无所不包的前于“存在”的“生活”。) (你与人的辩论亦未成功:虽然你实有高于其之见----到现在居然还有人说什么中国没有形上学,这种人旧称“一阐提”,现或只能称为不认识中国字[4] 的中国人,连西方人亦必知的“经”(宗/教/教化)“论”(哲学/理论)之别都不知道,所以竟还有什么“大钞票”与“小零钱”的谬论。这也就是仍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河殇”的那类人----但你并说不出来也。一直强调“生活先在”也只是同语反复而已。你总不能永远说人不知你所说的“生活”是什么吧?)(“失败”亦不一定不好,象山与朱子辩“太极”是彻底的失败,而且败得很不好看,但这无妨象山之伟岸。)(“生活儒学”对“良知”与“良能”的解析固甚佳,但在今日“哲学”必不能不以概念语言为之的情况下,若不先经过“般若共法”则必不能达到“创生心”的地步,因此也必不能达到象山的地步,更不要说评点象山为“粗些”的阳明,何况竟然还有什么“生活”先在于“道德”的说法,对“道德”的原始义真了解了吗?岂不落回“唯气”或“唯物”的“生活”呢?“生活儒学”能以此而高过“道言论”否?) 不论是“儒学”或“哲学”或“生活”,也都不是“请客吃饭”也,更不会是“开会/发表论文”,不论你叫它是“生活”,或“思辩”,或任何什么名堂。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