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时代的儒学思想,在朱子学输入之前,以唐代儒学的经学为主,如崔承老便是朱子学输入以前的高丽儒学者的代表。而高丽时代的儒学与佛教也常常混合交融。以经学为主和儒佛混合,是理学传入前的韩国儒学的主要特征。 朱子学是高丽忠烈王时由安晌从元朝传入,此后,高丽后期的朱子学由白颐正、权溥、李穑、郑梦周等性理学者继承而渐渐发展起来。恭愍王时,建成均馆,以李穑为大司成,以金九容、郑梦周等为教官,形成了以成均馆为中心的朱子学中心,朱子学者们宣讲性理,主张排佛,并从教育开始,造成了文化的深刻变化。[1](P100~101) 李穑(1328 ~1396),字颖叔,号牧隐,据行状,其父稼亭“在元朝为中瑞司典簿,公以朝官子补国子监生。在学三年,得受中国渊源之学,切磨涵渍,益大以进,尤邃于性理之书。”[2](P217)李穑在元学习的经历,为他的儒学造诣打下了重要的基础。他在元朝曾授官翰林院且兼国史院编修,可见其学术及文字皆已达到很高水平。李穑归国后,“自辛丑经兵之后,学校废弛,王欲复兴,改创成均于崇文馆之旧址。以讲授员少,择一时经术之士,若永嘉金九容、鸟川郑梦周、潘阳朴尚衷、密阳朴宜中、京山李崇仁等,皆以他官兼学官,以公为之长,兼大司成,自公始也。明年戊申春,四方学者分集,诸公分经授业。每日讲毕,相与论难疑义,各臻其极,公怡然中处,辨析折衷,必务合于程朱之旨,竟夕忘倦。于是东方性理之学大兴,学者祛其记诵词章之习而穷身心性命之理,知宗斯道而不惑于异端,欲正其义而不谋于功利,儒风学术,焕然一新。”[2](P218)可见他在建立成均馆和把程朱理学引进韩国儒学教育的方面,皆有其重要贡献。“公天资明睿,学问精博,处事详明,秉心宽恕;议论可否,必明白简切,而必主于忠厚。待人接物,谦恭岂弟,和气油然,而凛乎不可犯。其为宰相,务遵成宪,不喜纷更,而持大体。……博览群书,尤深于理学。”[2](P220)李穑的思想尚未成为系统,但在韩国儒学发展的历史上仍有其地位。①[2](P222)其学生权近,著《入学图说》 《五经浅见录》,对后来朝鲜朝的性理学造成很大的影响。本文简述李穑的理学思想,以增进对韩国高丽末时代理学初传的研究。 一、“天则理”说 李穑的天论,直接针对汉唐儒学的天论,而加以理学的申发,这是颇有意义的,他说: 天可问乎?楚辞是已。历汉至唐,柳子厚氏出,死力以对焉。仲舒氏曰“道之大原出于天”,于是乎寐 若寤焉,醉若醒焉,然犹曰“苍苍者天也”,而不知民彝物则之出于此,而全体是天也。于是乃曰“天则 理也”,然后人始知人事之无非天矣。夫性者,在人物指人物而名之曰,人也,物也,是迹也。求其所以 然而辩之,则在人者性也,在物者亦性也,同一性也,同一天也。[3](P870) 在李穑看来,汉唐儒学的天说,以元气论为代表,其思维模式根源于屈原的《天问》,这种天论近于科学的宇宙论。其实,董仲舒提出的“道之大原出于天”,已经开始从道的方面去理解天,开辟了儒学对天论的新的理解。这种把天作为人道的根源来理解,对于儒学而言,比起把天作为物质的实体来理解要更有意义。但唐代的儒者仍然多从“苍苍者天也”来了解天,完全忽略了从道德的根源这种角度理解天的哲学立场。所以,李穑继承了宋代理学“天即理也”的思想,针对这种“苍苍者天也”的看法,提出“天则理也”。这个思想包含两方面的意思,第一,认为天就是民彝物则之所自出,也就是社会伦理与事物法则的根源。第二,认为天涵盖了事物的全体,人世间的每一事物都为理所支配,“人事之无非天”。这种对“天即理”的理解应该被视为一种理学本体论的说法。中国理学强调的“天即理也”,往往多针对古代经典中的天帝上帝即主宰之天而言,较少有从针对汉唐元气论的物质之天来强调的,在这一点上,可以说中国理学创立时提出的“天即理”更多地是针对超自然主义的宗教式的对于“天”的理解,而高丽末理学初传入时提出的“天则理”思想更多地是针对自然主义的对“天”的科学式理解。其实,这两方面的针对性都是理学所以为理学的重要出发点,在这一点上,李穑应当说是有贡献的。 二、明德明命说 李穑很重视《大学》的明德说,他说:书曰“克明德”,人之所得乎天而具众理、应万事,本然之善也。气质或拘之,物欲或蔽之,于是乎失之矣。得之于天,失之于己,故曰虚位。然其本然之体未尝亡焉。发见于俄顷之间,守之固,扩之充,则在我者非自外至也。生而具之者德也,失而复之者德也。[3](P871)这里所说的得乎天、具众理、应万事,是指明德而言。朱子《大学章句》云:“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若对比朱子集注《孟子·尽心上》:“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则可以说这里的明德及其解释“人之所得乎天而具众理应万事”应当是指“心”。 值得注意的是,李穑提出“本然之善”来说明心。照朱子《大学章句》解释明德:“但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然其本然之明,则有未尝息者。”李穑在这里却不用“本然之明”,而改用“本然之善”,这说明他把“明德”理解为本然的善心,这就接近于孟子“本心”的观念,这与朱子的说法是有所不同的。李穑在元至正戊子(1348)来中国,已在吴澄死后,所以李穑以本然之善说心,似乎表现出,李穑在元朝受到一些元代理学合会朱陆思想的影响。于是表现在他对《大学》明德说的解释上,便不完全雷同于朱子,而是有其自己独立的思考。 他在另一处又谈到: 本然之善固在也,而人有贤不肖智愚之相去也,何哉?气质蔽之于前,物欲拘之于后,日趋晦昧之地,否 塞沉痼,不可救药矣。呜呼,人而至此可不悲哉!一日克己复礼,则如清风兴而群阴之消也。方寸之间灿 烂光明,察乎天地,通于神明矣。……在天曰明命,在人曰明德,非二物也,而天与人判而离也久 矣。……困学之士惟力行一言实入道之门。力行之道,孜孜矻矻,不舍昼夜。始也,吾心也,昭昭之明 也;终也,吾心也,与天地合其明,则尧放勋光被亦不能远过于此,其克明之大验欤!……天之体本于太极, 散在万物,脉络整齐,其明大矣。然人之虚灵不昧具在方寸之间,然与天也断然无毫发之异,谓天与人不 相属者,非知斯道者也。[3](P873)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