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教“重农”、“贵农”思想考原 进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后,道教文化研究日趋活跃,研究的视觉、层次和领域更趋多样化,一改以往被边缘化的窘况,呈现出勃勃生机。道教科技的探索也日益引起学界的兴趣和重视。[[1]]然而道教与农学的关系却始终是一个未开垦的原野,若干年前,笔者曾撰写过一篇探讨道教农学思想的论文,[[2]]但几乎成为绝响,未能引起学人应有的关注。 道教“重农”、“贵农”渊源于道家“上农”思想。早在上一世纪,冯友兰先生曾就《吕氏春秋》之《上农》篇作了思想分析,得出一个结论:“从《吕氏春秋》的这种观察,我们看出中国思想的两个主要趋势道家和儒家的根源。它们是彼此不同的两极,但又是同一轴杆的两极。两者都表达了农的渴望和灵感,在方式上各有不同而已。”[[3]]《吕氏春秋》受道家影响很深,书中提到老子有五处,多次引老子之语。《本生》、《贵生》、《情欲》、《审分》《君守》诸篇都充满了道家全生贵生、清静养生、无为而治的思想。《吕氏春秋》最后四篇《上农》、《任地》、《辨土》、《审时》专论农事,有许多重视农业生产、适时垦殖的论述。例如,《上农》云: 古先圣王之所以导其民者,先务于农。民农非徒为地利也,贵其志也。民农则朴,朴则易用,易用则边境安,主位尊。民农则重,,重则少私义,少私义则公法立,力专一。民农则其产复,其产复则重徙,重徙则死其处而无二虑。民舍本而事末则其产约,其产约则轻迁徙,轻迁徙则国家有患皆有远志,无有居心。民舍本而事末则号智,好智则多诈,多诈则巧法令,以是为非,以非为是。[[4]] 《上农》首先指出重农不只是获得土地生产之利,更重要的是可以使农民淳朴易用。重农有助于消除动乱,富国强兵。从这一认识出发,《上农》提出强本抑末、不违农时的重农思想。《吕氏春秋》在随后的《任地》、《辨土》、《审时》三篇中,集中论述了各种农业生产技术,包括根据不同土地选择不同的耕作时间,施用不同的耕作方法,要精耕细作,因地制宜等。例如《任地》云: 凡耕之大方:力者欲柔,柔者欲力;息者欲劳,劳者欲息;棘者欲肥,肥者欲棘;急者欲缓,缓者欲急;湿者欲燥,燥者欲湿。上田弃亩,下田弃田川。五耕五耨,必审以尽。其深殖之度,阴土必得。大草不生,又无螟蜮。今之美禾,来兹美麦。[[5]] 意思是说,耕作的大原则是:刚硬的土地要让它柔和些,柔和的土地要使它刚硬些;休闲的土地要频播种,频种的土地要休耕;贫瘠的土地要使它肥沃,过肥的土地要使它贫瘠些;坚实的土地要使它疏松些,疏松的土地要使它坚实些;过湿的土地要使它干燥些,干燥的土地要使它湿润些。高处的田地,不要把庄稼种在田垄上;低洼的田地,不要把庄稼种在垄沟里。播种之前耕五次,播种之后耕五次,一定要做得仔细。耕作的深度,以见到湿土为准。这样,田里就不生杂草,又没有害虫。今年播种,明年就能获得好收成。 《吕氏春秋》之《上农》、《任地》、《辨土》、《审时》中所阐发的农学思想为后来的道教所汲取,唐代道经《洞灵真经》就别开生面地以《农道》为篇名,大量采撷《吕氏春秋》相关文字,系统论述了“农之道”。 道家“上农”思想,考其源流,实发轫于老子。《道德经》从“小国寡人”的社会理想模型出发,崇尚自然无为的田园生活,主张“节欲”和“节育”,注重人口生产的生态平衡[[6]],并反对统治者无休止地向人民课税。第五十五章云:“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7]]老子还猛烈抨击了统治者不重视农业生产的行为,“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是谓盗誇。非道也哉。”[[8]]将不以农为本,追逐财货之利,造成粮田荒芜、粮仓空虚的行为叱之为诞誇的非道行径。《淮南子》也从为治之本在于安民,安民之本在于足用,即为百姓提供衣食的治国“道理”出发,强调勿夺农时。卷十四《诠言训》云: 为治之本,务在于安民;安民之本,在于足用;足用之本,在于勿夺时;勿夺时之本,在于省事;省事之本在于节欲。[[9]] 勿夺农时对于发展农桑事业极为重要,是中国传统农学的一个宝贵的科学思想总结,这一农学思想在后来的道书中时有论述。《淮南子》中有关农学的思想还有不少,例如《淮南子》卷八《齐俗训》引“神农之法曰”指出: 丈夫丁壮而不耕,天下有受其饥者。故身自耕,妻亲织,以为天下先。其导民也,不贵难得之货,不器无用之物。是故其耕不强者,无以养生,其织不强者,无以掩形。有余不足,各归其身。衣食饶溢,奸邪不生,安乐无事,天下均平。[[10]] 男耕女织乃农业社会的一道风景线,这一方面是保障天下万民不饥不寒的前提条件,“农事废,女工伤,则饥之本而寒之原也”[[11]];另一方面也是以农立国的基础,“夫饥寒并至,能不犯法干诛者,古今之未闻也。”[[12]]故不可轻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