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三老”与孔子研究院
http://www.newdu.com 2024/11/25 06:11:02 孔子研究院 佚名 参加讨论
黑格尔在《小逻辑》中讲过：“绝对理念可以比作老人，老人讲的那些宗教真理，虽然小孩子也会讲，可是对于老人来说，这些宗教真理包含着他全部生活的意义。”（黑格尔：《小逻辑》）老人、尤其是国学元老、学术大家，是人类社会的宝贵精神财富和基因载体，也是人类进步的旗帜和标尺，更是人类文化薪火相传的火种、学术花园万物茂盛的渊薮。当我们这个拥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国度迈入二十一世纪门槛之际，诞生于上个世纪初的“国学三老”——张岱年、任继愈、季羡林，也以91岁、89岁、84岁的高龄，进入了人生的晚年。在孔孟之乡有句著名的谚语：“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孔子、孟子的寿命分别是73岁、84岁，已经远远高于当时人们的平均寿命。“国学三老”是老寿星、学问大家，当时的人们自然期待他们传授、交代“包含着他全部生活的意义”。作为坐落在孔子故里的孔子研究院，这种期待尤其强烈与急迫：继1996年国务院批准成立孔子研究院，2000年孔子研究院建设一期工程竣工、江泽民主席题写院名之后，如何尽快确定研究主题、组织开展有分量的学术研究？我们迫切需要国学大师的醍醐灌顶、指点津途。 孔子研究院与“国学三老”的因缘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2003年，张岱年先生为孔子研究院的“开山之作”作序；2004年，任继愈先生在孔子研究院参与发起的“中国哲学大会”上会见笔者并做口头指示；2006年，季羡林先生为孔子研究院承担的国家社科项目结题成果“中华伦理范畴”题词并转达意愿。不幸的是：张岱年、任继愈、季羡林三先生分别在上述因缘之后的一年、五年、三年驾鹤西去，享年95岁、93岁、98岁。 在此之后10年，也就是2013年11月26日，习近平主席视察孔子研究院并作重要讲话，孔子研究院迎来大发展的天赐良机。今天，我们重温习主席的讲话精神，参读“国学三老”与孔子研究院的因缘际会之论说内容，可以发现其中一以贯之的契合。这让我们更加珍惜那一段值得反刍回味的往事和其中深邃的文化意蕴。 一、张岱年：《20世纪儒学研究大系》“在弘扬和培育中华民族精神方面做出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2003年，中华书局决定出版孔子研究院的“开山之作”——21卷本丛书《20世纪儒学研究大系》。它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二十世纪中国的儒学研究”（批准号：02EZS003）的结题成果，旨在通过选编20世纪学术界研究儒学的代表性论著，全面反映100年来儒学研究的学术成果及水平，为进一步研究儒学提供一套比较系统的学术文献。 由谁来为这样一套1000余万字的大型丛书作序？笔者作为时任孔子研究院学术研究部负责人和项目学术联络人煞费苦心。在征求包括出版方中华书局在内的方方面面的意见时，大家不约而同地认为：诞生于上个世纪初叶（1909年）、1985年以来长期担任中华孔子学会会长、德高望重的张岱年先生乃不二人选。令我们兴奋的是，张岱年先生义不容辞地答应了我们请他作序的请求。在序文中，他指出：“这部《20世纪儒学研究大系》是由曲阜师范大学、孔子研究院、山东大学、复旦大学等单位的中青年学者合力编纂而成，说明了儒学研究事业后继有人。《大系》被列入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规划项目，又由中华书局出版，都在弘扬和培育中华民族精神方面做出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我感到十分欣慰。”“编者征求我的意见，于是略陈关于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和儒家文化传统的一些感想，以之为序。”（傅永聚等主编：《20世纪儒学研究大系》） 正如张岱年先生在《20世纪儒学研究大系•代序》中所说：“我们现在的历史任务是创建社会主义的新文化，正确认识中国传统文化的长短得失，是完全必要的。”他曾以辩证思维与分析思维相结合的方法，深入论述了中国文化、儒学奥义、孔子哲学的长短得失：第一，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其主要内涵有四项基本观念：天人合一，以人为本，刚健有为，以和为贵。中国文化的缺陷主要表现于四点：等级观念，浑沦思维，近效取向，家族本位。第二，儒学的奥义（深层思想），不同于其时代性的浅层思想。儒学奥义具有普遍意义，可以举出六点：1.天人合一——人与自然的统一；2.仁智合一——道德与智慧的统一；3.知行合一——思想与生活的统一；4.义命合一——意志自由与客观必然性的统一；5.以和为贵——“和”是价值的最高标准；6.志不可夺、刚健自强——高扬主体意识。第三，孔子思想的十个特点：1.述古而非复古，2.尊君而不主独裁，3.信天而怀疑鬼神，4.言命而超脱生死，5.标仁智以统礼乐，6.道中庸而疾必固，7.悬生死而重闻见，8.宣正名以不苟言，9.重德教而卑农稼，10.综旧典而开新风。基于以上分析论证，张岱年先生作出关于孔子的重要论断：1.“孔子对于古代的文化典籍作了第一次的系统的整理”；2.孔子“第一次提出了一个简单的认识论学说”；3.孔子“第一次提出了一个比较系统的伦理学说”；4.“孔子的学说，对于中国的民族文化的形成有重要的积极作用”。（张岱年：《国学要义》） 张岱年先生在逝世前一年为《大系》撰写的序言，给予《大系》高度评价，代表了国内学界对《大系》学术价值的充分肯定。2003年9月，在《20世纪儒学研究大系》首发式上，谷牧、姜春云、王丙乾等领导以及国际儒学联合会等学术团体纷纷发来贺信，对《大系》的公开出版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这是儒学研究领域的重要收获，《大系》是具有重要学术价值的丛书。 《20世纪儒学研究大系》共21卷，分别为：《孔子研究》、《儒家学派研究》、《儒家经典研究》、《现代儒学研究》、《儒家经济思想研究》、《儒家宗教思想研究》、《儒家伦理思想研究》、《儒家史学思想研究》、《儒道比较研究》、《儒学与西方哲学》、《儒学传播研究》、《儒家哲学思想研究》、《儒家教育思想研究》、《儒家政治思想研究》、《儒家管理思想研究》、《儒家文艺思想研究》、《儒家美学思想研究》、《儒释比较研究》、《日本韩国的儒学研究》、《儒家文化思想研究》和《儒学与实学》。《大系》采用有述有作、述作结合、相辅相成的编纂思路，集文献选编、专题研究与总体反思于一炉，每分卷由三个部分组成：一、导论；二、正文，代表论文、论著选编；三、目录索引。导论部分是“作”，每卷导论是本专题的研究论文，对本专题作了系统的回顾与反思。文选、目录索引部分是“述”。《大系》三个部分有着各自的意义与作用，又互相联系、相辅相成，构成一个整体，使《大系》真正成为20世纪中国儒学研究的“百年鉴”。 《20世纪儒学研究大系》以时间为经，以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及其学术观点为纬，是一部中国现代儒学研究的世纪年鉴，为新世纪儒学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20世纪儒学研究大系》曾被评为“山东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  张岱年先生为《20世纪儒学研究大系》所作序文 二、任继愈：“孔子研究院在中国哲学继往开来的进程中大有作为” 2004年8月9日至12日，中国哲学大会（2004）在中国社会科学院隆重召开。新成立不久的孔子研究院是中国哲学大会49家发起机构之一，笔者有幸作为发起机构代表、大会组织委员和“儒家哲学论坛”主持人参加会议，受到任继愈先生的亲切接见。任继愈先生听取了笔者关于孔子研究院以20篇儒学相关论文参会、并主持一场“儒家哲学”专题论坛的汇报后，十分激动，当面指出：“孔子研究院在中国哲学继往开来的进程中大有作为”，并高兴地与笔者合影留念。在这次大会的开幕式上，任继愈先生作为学界前辈代表率先发言。他在发言中讲到：“如何理解继往开来的新形势？”首先，他指出：“文化有继承性。”“我们必须充分地吸收前人的成果。创建新业绩，只能在旧基础上前进，而不是推到重来（文化建设不能白手起家）。”“在‘四人帮’极左思潮泛滥时期，他们叫嚣‘与一切传统思想彻底决裂’。这是办不到的。孔庙的石碑砸破了不少，但‘四人帮’头脑中的封建专制思想、家天下的腐朽灵魂依然存在。” 其次，“文化是有机体，也有它的生命，随时在继往开来，从未停止。承认这种事实，不难看出——‘开来’，开的是社会主义新文化新哲学；‘继往’，总结五千年的中外一切哲学成果。”“面临变革新时代，人们常说‘继往开来’，如果认真追问一下，只要承认哲学的发展观，无处不是继往，无处不是开来。看不见的变化，日计之不足，岁计之有余。” 再次，“我们有责任把中国哲学研究好，使全社会认识到哲学的重要作用，脱离愚昧，启迪智慧。”“哲学是文化的精华部分（不少民族有丰富独特的文化而没有哲学），哲学则是对生活创造的精神产品进一步的反思、确认、提炼、组织、构建。哲学体系成长很慢，一旦形成体系，它可以影响千千万万人的生活方向，形成生活准则，社会准则，大到立国之本，小到为人处世的方式，都与哲学有关。我们中国哲学工作者不可妄自菲薄。”（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编：《新世纪的哲学与中国》） 值得重视的是，在这次会议上，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周桂钿先生关于孔子问题的发言进一步补充和完善了任继愈先生的观点。周桂钿先生指出：首先，“中国自然有自己特色的哲学。”中国的哲学“是以救世济民的求善哲学即政治哲学为主”，“欧洲的哲学是以科学为基础的求真哲学为主”。 其次，“孔子是求善的思想家，是政治哲学家。”“孔子所说的修身，是为了从政。伦理道德方面的理论是从属于政治哲学，是政治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孔、孟、荀对儒学的贡献是不同的，孔子是创立者。” 再次，“儒家思想是中华民族精神主干，毫无疑义。”“历代各政府的政治活动都是以儒学为指导思想的。” 最后，“孔子继承先王的思想，成为中华文明集大成者；为后代君王制订治理的法则，成为‘历代帝王师’。孔子从此成为历代统治者的崇拜偶像，统治者的思想就是统治思想，因此，孔子也就成为全民族的崇拜偶像。”“孔子在中国历史上的影响也比老子大。孔子思想的伟大就在于切近而深远，这正是一种貌似平凡实是更加深刻的表现。”（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编：《新世纪的哲学与中国》） 在2004年8月的中国哲学大会上，我们通过任继愈先生和周桂钿先生等学界前辈的发言，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暖，找到了替孔子说话的人。这种感觉，在2007年世界儒学大会发起国际会议上以及以后的国内、国际学术会议上尤为强烈。然而，站出来敢于“吃螃蟹”的人和敢于说出“皇帝的新装”的人需要更大的理论勇气和人格魅力。  本文作者与任继愈先生在2004年中国哲学大会上 三、季羡林：“作为山东籍的学者，对地处山东曲阜的孔子研究院能够发起全国各地儒学研究机构，做这样一件工程浩大的中华伦理研究传承传播工作，内心感到欣慰，心情很激动、很振奋。” 2006年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决意出版《中华伦理范畴》丛书，我们专程赶至北京，联系请求季羡林先生题词事宜。我们知道，当时季老被人们誉为“国老”、“国宝”，肯定相当繁忙、不便打搅。谁知当我们想方设法联系到301医院季老的学术秘书，提出为《中华伦理范畴》题词一事时，季老便一口答应下来。当天晚上，季老让秘书问我们是不是专程从山东曲阜而来，住在北京大不易，是不是急着回去？记得当时我激动得语无伦次地说：“孔子研究院派我们来探望您。这套书非得您题词！中国社科出版社急着要题词件排版，我们就住在鼓楼西街出版社附近，越快越好。”接着，围绕题词的内容、字数、体裁、格式……连续几通电话和多次手机短信联系。晚上，做的梦全是关于季老题词的事。 次日一大早，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急忙接起，电话那头说到：“季老今天起床盥洗后，第一件事就是提笔写字。写了十六个字，你们来301来取吧。”我们赶忙乘地铁赶到301医院，买了一束鲜花，捧着在一楼翘望。季老的秘书拿了个信封下楼，交给我们看：十六个字——“中华伦理 源远流长 中华智慧 泽被万方”，下面的落款是：“季羡林（篆书印章）时年九十有六丙戌夏”。 第一印象是字体书法古涩中浸透遒劲、流连中暗涵刚毅。秘书又认真且仔细地转达了季老的谢意：“谢谢孔子研究院专程来301探望，那么信任器重，实在不敢当。”季老让转达嘱咐孔子研究院“三层意思”：“一是，传统文化、孔子文化要大力弘扬，需要社会各界，包括：学术界、理论界、教育界，多做工作；二是，作为山东籍的学者，对地处山东曲阜的孔子研究院能够发起全国各地儒学研究机构，做这样一件工程浩大的中华伦理研究传承传播工作，内心感到欣慰，心情很激动、很振奋；三是，弘扬中国传统文化，需要从一件一件的实事点点滴滴地做起，不要怕困难，不要怕麻烦。”季老的题词件马上交由中国社科出版社压茬赶制排版。（傅永聚等主编：《中华伦理范畴》第一函）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张立文先生应孔子研究院邀请负责整套丛书的总序。他听闻季老带病赶写题词一事，亦调整当年暑假在澳门大学的学术活动安排，全力写下长达30000字的总序。张立文先生的总序，与季老的题词可谓珠联璧合，是对季老“中华伦理 源远流长 中华智慧 泽被万方”题词的补充和延伸。张立文先生在总序中讲到：“‘内修则外理，行端则影直’。由山东曲阜孔子研究院发起编纂《中华伦理范畴》丛书，准备从中华民族传统伦理道德中撷取六十个重要德目，并对每个德目自甲骨金文以至现代，进行全面系统研究，以凸显集文本之梳理，明演变之理路、辨现代之意义、立撰者之诠释的价值。撰写者探赜索隐，钩深致远，编纂者孜孜矻矻，兀兀穷年，为弘扬中华伦理精神和道德建设做出了贡献。……《中华伦理范畴丛书》的出版，将为弘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做出贡献，这也是一项利在当代，功在后世的重大文化工程。”“中华民族伦理精神和行为规范既在现代理性法庭上宣布了自己价值合理性，那么，价值合理性必须在伦理精神和行为规范中寻找自己适当的或应有的位置，以表现自己的内涵、性质、价值和功能。山东曲阜孔子研究院发起编纂《中华伦理范畴》丛书，从中华民族伦理道德中撷取仁爱忠恕礼义、廉耻中信和合、善勇敬慈诚德、孝悌勤俭修志、圣公洁贞敏惠、乐毅庄正平温、友强容智道顺、良格省新恭直、博节健实恒明、忧质行美刚气等六十个德目进行探讨研究，有致广大而尽精微之志，求弘道统而高素质之效，其志其效可敬可佩。”（傅永聚等主编：《中华伦理范畴》第一函） 是年10月，《中华伦理范畴》第一函正式出版发行，2008年该丛书获山东省社科优秀成果一等奖。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中华民族既有敬老养老的传统，更有老有所为的传统。老子留下五千言《道德经》、孔子整理《六经》，“立言”与“立德”、“立功”一同被视为“三不朽”。不仅要做到“仁者寿”，而且要“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活到老，学到老，修养到老。在季羡林先生称道的佛经《弃老国缘》中，写到“佛陀在舍卫国时，曾这样开示说：‘恭敬年长的老人家，会有大利益——从老人家那里可听闻到未曾听过的事迹与道理，得以增广见闻、通情达理、增长智能；恭敬长者的好名声会声名远播，让有识之士尊敬赞叹！’”（季羡林：《季羡林谈人生》）“国学三老”在其人生的最后阶段，在不同的因缘场合，不约而同地提出了孔子研究院的研究主题。这对于我们国家和民族的精神和文化建设，无疑“会有大利益”，时间和实践将会进一步证明他们的远见卓识。  季羡林先生为《中华伦理范畴》题词 （齐金江：孔子研究院信息联络部部长、研究员）（《孔子文化季刊》第24期201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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