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中”是中庸的内在本质。在孔子对《周易》作的《易传》中,对“时中”的概念阐释得比较明晰,《艮》之《彖传》曰:“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强调或止或行,或动或静,都要因其时。“时止时行”就是“与时偕行”,也可以理解为与时俱进。“动静不失其时”也就是“时中”。“时中”即“中”而因其“时”,“时”而得其“中”。得其“中”,所谓经也。因其“时”,所谓权也。有经有权,故能变通。此所谓“变通者,趣时者也”。变通趋时,即变化日新。能趋时变通,即是“识时务”也。由此可见,中庸思想并不是静止的而是不断变化的,这也正是中庸思想的生命力之所在。任何一种东西,都不会因为其能够适应环境的变化而消亡的。相反,那些被认为是最完善的事物,却会因为其拒绝变化和改进而最终走向消亡。 “中正”是中庸的规范原则。前面强调的“尚中”和“时中”,一个重在状态,一个重在过程。孔子特别强调“礼“,“礼”便是中庸思想的规范原则。孔子说:“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论语·里仁》)朱熹《集注》引谢氏曰:“适,可也。莫,不可也。”也就是“无可无不可”,但必须以礼义为准则。正如孔子所说:“礼乎礼,所以制中也。”(《礼记·仲尼燕居》)“礼”的实质在于构建一个社会的道德平台,进而用以维系一定的社会关系。正如孔子所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论语·子路》)所以《论语》中反映“中庸”与“礼”的材料比比皆是。比如,“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论语·泰伯》)“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论语·雍也》) “中和”是中庸的理想目标,也是孔子的政治理想。孔子在《礼记·礼运篇》中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综观这个“理想国”的关键就在于一个“和”字,所以孔子把“和”放在相当重要的位置。《中庸》开篇就提出了“中和”说。据《左传》记载,著名政治家子产临终时告诉他的接班人说,为政的关键,在于针对不同的对象,或宽或猛,宽猛适中(《左传·昭公十二年》)。孔子评价说:“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左传·昭公二十年》)。所以,在这里,中庸就不仅仅是“尚中”、“时中”和“中正”了,而是一套灵活自如的辩证法了。从中华民族的民族特质来看,正是因为“和”的思想,我们才取得了古代文明的辉煌,也正是因为“和”的思想,中国才能成为“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首倡国,受到世界的尊重。 五、中庸之道为什么容易被曲解 中庸之道以及它所包含的中庸思想常常被曲解。如有的认为,“中庸”思想就是无是非,无爱憎,无立场;有的认为,讲中庸就是模棱两可、含混不清;有的认为,中庸之道就是妥协之道、投降之道等。中庸之道、中庸思想容易被曲解的原因,至少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中国人的语言方式 汉语是人类语言中表意最为丰富的语言之一,经过几千年不间断的发展,已经形成浩如烟海的语意集合。这一方面为人们的思想表达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另一方面也为信息传递的误码埋下了隐患。一个意思,可以有若干种表达方式,结果可能只会有细微的差别。即使同样字面也会因为断句和语音的轻重、语气的高低、神志的差异、语境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表意结果。比如,康有为在《新学伪经考》中,极力从孔子的思想中为其维新变法寻找理论依据,所以,他对《论语》中“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作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句读,从而为自己变法找到了理论依据。这样的例子在对典籍的诠释和训诂中比比皆是。中国汉语的这种发散性和不确定性,造成了语意外延扩大和语意表达的不准确。所以,中庸思想的发展也面临这样的问题。它从《礼记》中的一篇发展成为“四书”以及后来“十三经”的重要组成部分,注者蜂起,争论不断,莫衷一是,最后相当多的观点都很难称之为中庸本义了。 (二)中国哲学的研究方式 在中国,一般认为文史哲是不分家的,所谓的哲学著作也是社会学著作、政治学著作。所谓的哲学思想也是伦理观念,也是政治观念。这也为人们对中庸思想的正确理解增加了一定的难度。换句话说,研究者不能很好地理清中庸思想的哲学定位,使之处于“蝙蝠状态”。学习者对中庸思想敬而远之,望而生畏,逐渐也就淡而化之了。这是中庸思想、传统文化在很多地方面临的尴尬。在中国,经典的著作一般都是微言大义的语录体,只讲其然,而不讲其所以然,故而为后世留下诸多谜团和悬案。比如孔子,连他最得意的弟子颜渊也说:夫子之道,“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论语·子罕》)所以在孔子身后,儒家学说一分为八,每一派都有自己的“如是我闻”了。正如庄子所言:“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庄子·外物》)还有,古代的中国人是不太重视逻辑思维的,重感性而轻理性,重宏观而轻微观,重暗示象征而轻科学论证。就《中庸》而言,对什么是“中”,什么是“庸”,为什么要“中”,为什么要“庸”,作者没有充分论证,颇有点禅宗“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意思。 (责任编辑:admin) |